鹤栗

眼睛

  1.

“取出和你眼睛颜色相同的眼睛。”

我眨眨眼,抬手摸了一下眼睛,又重新读了一遍纸条上的话,然后把它斯碎,扔进壁炉里。

壁炉里的火熊熊燃烧,粉红色的火苗舔舐着碎片,显出几分无力。

我静静地看着纸条最后的存在湮灭殆尽,才开始打量我现在所处的环境。

这是一间具有中世纪西欧风格的房间,像是大厅,家具很少,仅有五把椅子围在壁炉旁,暗红色的地毯为整间屋子添了几分华丽与诡异,而我,正穿着一身蓝色的蓬蓬裙,立在大厅中央。

鲜明的颜色对比让我有些恍惚,下意识思考我是怎么到这里的,但很快我便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。

因为我看到了一副画。一副人物肖像。

画上是一个女人,穿着蓝色的蓬蓬裙,端庄地坐在那里。她并没有笑,黑色的瞳眸空洞且毫无感情。

我知道,这是一幅我的画像,但是好像有点不太对劲。我思虑良久,才勉强得出一个结论:这副画的眼睛没有加高光。

一定是这样,那,出去找一下有没有白颜料吧。

这样想着,我推开门走出了房间。

面前是一条走廊,惨白色的墙壁延伸,仿佛没有尽头。我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,突然“咣”的一声,一扇门打开了,一个男人跌跌撞撞地扑出门外。我被突然出现的男人吓到,呆在原地。

他回头望了一眼

我看到了,他是黑色的眼睛。

那一瞬间,纸条上的内容像咒语一样在我的大脑里不断重复,周遭的一切都在缩小模糊,只有他黑色的眼睛清晰可见,与墙壁的惨白形成对比。我能看到的,只剩他的眼睛。

我一步步向他靠近,那个男人却站在原地,好像他夺门而出的时候就耗尽了所有生气,此刻不过一具行尸走肉,空荡荡的皮囊勉强站立。

我站在他面前,他依旧毫无反应,漆黑的眼睛空洞,似曾相识。

我抬手,仅仅是触摸到他的眼睛,他就立刻瘫软下去,我也感觉到了掌心的重量与潮湿。

我低头看了一下,他的眼眶空荡,两行血泪从眼眶流出。

我抬手,摊开掌心。

他的眼睛在我手里,眼球后的神经被切断,血液顺着掌心的纹路流到地上,溅起小小的血花。

又是“咣”的一声,新的门,另一个男人,黑色的眼睛,仅是触摸,便得到了一对新的眼睛。

就这样,我遇到了五个男人,得到了五对眼睛。

鲜红的手掌,带有血丝的眼白,漆黑的瞳孔。

汩汩鲜血从我掌心流出,在地面形成血泊,洇红了整个地面。等我回神,我正站在最初的那个房间,只不过壁炉里的火已经熄灭,原本空着的椅子坐上了人,是那五具尸体。墙壁上的画像已经不见,掌心的重量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张轻飘飘的纸条,上面写着:

做得很好。

该醒了。

2.

我猛地睁眼,映入眼帘的是雪白的墙壁。

原来只是一个梦啊。

我放松了肩膀,长舒一口气。

“醒了吗,茵茵?”

我回头,陈辰关切的面容出现在眼前。

我呆望着他,思绪慢慢回笼。

我叫林茵,一位美院的学生,陈辰是我的男朋友,在隔壁大学读心理。大三我和陈辰商量过后,搬进了现在的家。

我看着陈辰,刚刚那个诡异的梦让我感到恐惧,我感觉我就是那个被魔鬼盯上的可怜羔羊,用尽全力保持站立的姿势,却仍控制不住地瑟瑟发抖。

“陈辰……”我开口叫他,嗓音沙哑地可怕。陈辰贴心地给我递了杯温水,我接过,仰头喝下一口,却感觉口腔里的温水像是粘稠冰冷的血液,令我遍体生寒。拉住遮光帘的房间昏暗,陈辰的目光炽热,有好似夹杂着别的我看不懂的东西。

我强压下心里的不适,继续刚才的话:“我刚刚,做了个梦……”可是说到这,我却不知如何再继续。

我只记得那个梦的可怕与压抑,只记得我的恐慌和不安,可是导致我这些负面情绪的源头,我却忘了。

我忘记了那个梦。

“嗯?做了个什么样梦?”

陈辰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,在他温柔的注视下,那犹如附骨之疽的寒意似乎稍有削减,我忍不住靠近他,低声说:“一个……很可怕的噩梦。”

他楼住我,安慰性地拍了拍,轻声说:“没事了,一个梦而已。”

是啊,一个梦而已。

我拉了拉陈辰的衣角,向他示意我没事。他松开了我,眼中是我能看得到的关心。我冲他笑了笑,起身去洗漱间。

洗漱台的上方有个巨大的柜子,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。

我匆忙洗了下脸,希望让我清醒一下,可隐约间,墙壁上好像渗出了暗红色的液体,在瓶子上聚成小小的水洼。再定睛一看,却又什么都没有。

我呆住了,不断安慰自己一定是因为没有睡醒,是因为精神不济。

我晃了晃脑袋,转身离开。

陈辰就在洗漱间外等我。

他向我张开双臂,示意我过去,可下意识地,我向后退了半步。

他冲我歪了歪头,似是有些不解,表情有些受伤。

我也愣了一下,但那丝抵抗转瞬即逝,无处寻觅。我冲他笑了一下,走向他的怀抱。

他注视着我,黑色的瞳孔里映出小小的身影,他的眼神中满是爱慕,可这种爱慕让我打了个寒战。

我讨厌这种眼神。

下一刻,我想起了倒地的尸体,沾血的双手,以及手上,黑色的眼睛。

3.

我杀死了五个男人。

那些男人曾用炽热得令人作呕的眼神望着我,黑色的瞳孔中包含着我的身躯,犹如实质般的枷锁,将我锁在原地。

他们在靠近。

他们鲜血淋漓。

他们眼眶空洞,倒在原地。

当我意识到这个事实时,我已经被陈辰拥在怀中。我能感受到他的小心翼翼,以及他语气中的惶恐不安。

他问我:“你是不是……想起了什么?”

他的声线在抖。

我咽了下口水,抬手环上了他的臂膀。我想开口说话,可巨大的恐慌吞噬了我,扼住了我的喉咙。好不容易,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:“我……杀了他们……”

陈辰突然松开了我,用力握着我的肩膀,情绪失控地说:“茵茵,那不是你的错,真的,没有事的,没事的……”

他看着我,黑色的瞳孔上蒙上一层水光。陈辰认真地看着我,声音微哑:“茵茵,你会没事的。”

神使鬼差地,我点了点头。

4.

七月份暑气蒸腾,连带公安市局大楼都被沉闷的气氛笼罩。

六月二十九日起发生了一系列恶劣的刑事案件,被害人都是二十五岁左右的男性,他们的喉咙被割开,眼球被摘下。

方希颂翻看着卷宗,眉头紧皱。

“方队,找我干嘛?”楚密推开方希颂办公室的门,神情严肃,“是为了六二九那件案子?”

方希颂点点头。

他展开文件夹,递给楚密。

文件夹里的个人档案上别着一张照片,照片中的女生白发粉瞳,皮肤雪白,宛如精灵跌入人间。

档案上姓名一栏写着,林茵。

楚密翻看着档案,问道:“你是在怀疑她吗?”

方希颂不可置否。

档案的最后,有一行信息:

“男友:陈辰,A大学生,在催眠方面小有建树。”

5.

陈辰告诉我,只要我乖乖待在房间,就不会有事。

我相信他了。我相信他告诉我的一切。

他告诉我,我有一双漂亮的眼睛,宛如盛满了星辰的夜空。

他告诉我,我不需要镜子,因为不用眼睛,在他心目中我都是美丽且独一无二的。

我一直很相信他的。

直到那天夜晚。

那天他回得很晚,我在房间等他。我只是,想看一下现在是什么时候,于是我拉开了厚重的遮光帘。

天已经完全黑了,对面的大楼亮着点点灯光,并不显繁华。

窗户玻璃后是黑色的天空幕布,在屋里明亮的灯光下,我看到了房内的一切。

它成为了一面镜子。

通过它,我看到了粉红色的眼睛。

那是我的眼睛。

我叫林茵,是一名白化病患者。白化病赐予我精灵般的样貌,也把我圈在房间一隅。

高中时,我认识了陈辰。

我们在一起了。

我知道他很爱我,但他的爱有时让我透不过气。

我产生了逃离的想法。

今年五月,我向陈辰提出了分手。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做出的最错误的决定,但我可以肯定,我害死了那五个男人。

他把他们的眼睛拿给我看,向我表白说我的眼睛是最美的,他们不配看到我的眼睛。

是他杀了他们。

但是我仍然罪无可恕。

6.

楚密看完结案报告,深深吐出一口气。

方希颂的直觉很准,林茵确实和六二九那件案子关系颇深。她找准机会打电话给市局,让六二九的事实不再那么扑朔迷离,然后,她拉这陈辰,去地狱给那些受害者陪葬。

大火熊熊燃烧,烧光了罪恶,只留下粉色的瞳眸望向夜空。

方希颂说林茵有些自罪妄想的倾向,可能是原本陈辰想借助心理暗示,用林茵杀人的愧疚及害怕将她锁在房间,可林茵清醒后愧疚转移,才产生了自焚的想法。

“想什么呢,表情那么深沉。”方希颂捧着杯咖啡走到楚密身边。

楚密回神,转头看向方希颂。方希颂今天穿的比较正式,在楚密看来,就是妥妥的斯文败类。

“在想,学心理的都好可怕。”比如方希颂。

方希颂挑眉,抿了一口咖啡:“专业偏见不可信。”

“话说,你会不会给我心理暗示什么的?”

“心理暗示很常见,明星代言彩妆类广告就是心理暗示,只不过陈辰的心理暗示有些变态。”

“所以是有喽?”

方希颂看了他一眼,没说话。

明明是你给我的心理暗示,让我喜欢上你啊。

(因为这两个我本来就是想cp向的 但是中间有些故事 它 还没来的及打 现这样子吧 摆烂了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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